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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寶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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衛(wèi)生間里的我，面部充血，眼神猙獰。在我不知道的時候，這個勤勤懇懇工作了半輩子的老同志，居然變成了兩包煙就能迷了眼的人！這個以前固執(zhí)又死板的老頭子，居然也成了收人東西的滑頭！這個我心目中一直頂天立地的父親，現(xiàn)在被人指著鼻子罵卻無法反駁！為什么要去當駕校教練，老老實實呆在家里享福不好嗎！房貸銀行會催你提前還嗎！我工作了我養(yǎng)不起你嗎！為了那所謂的一腔熱愛，為了那一點微薄的教練工資，犯的著弄出一身頸椎病腰椎病嗎？犯得著搭上自己半生聲譽嗎？這個不聽勸的糟老頭子圖什么呢！
等我從衛(wèi)生間出來的時候，一切都恢復平靜了，爸爸低著頭靠坐在沙發(fā)上。“你怎么能接學員的東西呢？”我憤怒他被抓到了把柄，“你是缺那兩包煙的人嗎！”這個倔強的老頭子一聲不吭，面上除了少許的尷尬無措，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緒。“你馬上把他的東西還給他，給他重新找個教練，你還有其他學員要學車要安排，你顧不上所有人！”“我知道，你去睡吧。”老頭子繞過我去梳洗了，他的背佝僂著，或許早在我還沒察覺的時候，就已經(jīng)彎了脊梁。
這個夜晚，很安靜。我沒有聽到平時抖音刷得飛起的聲音，沒有音樂，沒有鼾聲。
我生氣，因為別人對我父親的責罵，因為我父親私下收了學員的東西。我心酸，為他這操勞半生所得的白發(fā)與皺紋，為他忙活半輩子還要受些閑言碎語的不值得。但是躺在床上，我發(fā)現(xiàn)除了責問他，為他氣憤不值，為他心酸抱怨，我沒有向他道過歉。我不應該不顧他的電話在旁邊大聲說話，沖動之下和他的學員互嗆、激化矛盾，不該不問青紅皂白就批評他思想有問題亂收東西。我從沒有站在他的立場上去考慮過這件事，這會影響他在學員中的風評嗎？這會讓他在駕校同事之間有矛盾嗎？這會對他以后的教練生涯有影響嗎？他以前那一點就炸的脾氣，除了能在我的身上看到縮影，都跑到哪里去了呢？他現(xiàn)在的溫和耐心，又是在怎樣的環(huán)境中磨練出來的呢？他的一些無奈和妥協(xié)，是什么風雨中經(jīng)歷過的呢？可是他是我的父親，他面對我，沒有露出一絲不滿。他是我的父親，他面對我，沒有留下一句指責。他是我的父親，他面對我，永遠都是包容。
對不起，爸爸，對不起，周學員，我不該擅自加入打斷你們的談話。
對不起，爸爸，一直理所應當?shù)牧魻�攤子給你收拾。
對不起，爸爸，我從沒有為你考慮過你的處境。
對不起，爸爸，除了沖你發(fā)脾氣我都很少關心你。
對不起，爸爸，我沒有給你一個擁抱。
對不起，爸爸，讓你被生活壓彎了腰。
對不起，爸爸，明天你還要早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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